几年前到河南少林寺旅游，当地导游带我们途经方丈住所，游客七嘴八舌询问的都是围绕住持释永信的花边消息：他的袈裟是不是值十几万元人民币？是不是开豪车？有没有私生子？包养女大学生是不是真事儿？
多年来，围绕释永信这位“佛门CEO”的传闻有一箩筐，各式各样的流言在坊间口耳相传，成为人们谈资中的活色生香，虽然从来没有被官方证实过，但很多人似乎都已认定这些是“公开的秘密”。
释永信被带走调查的消息上周六（7月26日）在网上传开后，少林寺官方星期天晚证实，他“涉嫌刑事犯罪，挪用侵占项目资金寺院资产；严重违反佛教戒律，长期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并育有私生子。目前正在接受多部门联合调查。”这些年来吃瓜群众津津乐道的谣言，总算被加盖官印，不再是捕风捉影。

 

释永信“塌房”后，这名曾经叱咤风云的出家人成了人人喊打的“过街老鼠”，但除了讨伐方丈的贪财贪色，舆论最大的共识是：这个案子不简单。很多人脑子里的第一个问题是，丑闻传了那么多年，为什么到今天才出事？
担任少林住持这些年来，释永信曾多次陷入不利传闻的泥潭，“包养门”“私生子门”“海外财产门”等等，最猛烈的一次指控发生在2015年。
当年7月，一篇署名“释正义”的网络举报帖《少林寺方丈释永信这只大老虎，谁来监督》，把他推上风口浪尖。释永信亲信弟子释延鲁等随后到北京举报，拿出详细的举报材料，指他侵占少林财产、与女子私通、育有私生女等等。
不过，那场“劫”释永信平安渡过。河南省有关方面成立的调查组在2015年11月，对围绕释永信违反戒律的问题进行了澄清，辟谣了他有两名私生女的传言；一年多后，官方又就经济问题的举报，还了释永信“清白”。

令人唏嘘的是，当年爆料者举报的种种问题，与上周日少林寺通报中所列的罪状大同小异。释永信这次被查，到底是因为过去的陈年旧账，还是近10年犯下的新罪？又或是新账旧账一起算？如果是10年前没有算清的旧账，那么当年的调查是否只是走了形式，但很多问题没有深究，甚至可能隐瞒了一些不为认知的内情？
当年对释永信的调查，由河南主导执行，少林寺作为旅游业一大支柱，也是当地纳税大户，与地方上的各种利益深度捆绑，释永信作为少林寺IP的招牌，与地方政府是一定程度的利益共同体。当时对释永信放过一马，是否有地方利益的考量？有没有高级别官员的干预和授权？释永信出事的消息传开后，网上有不少声音，呼吁严查释永信背后的“保护伞”，揪出更大的“老虎”。
有中国境外媒体也猜测，官方能长期容忍释永信做宗教生意，但这位出家人近年来搞起了未经授权的宗教外交，可能一不小心踩到了红线。
中国媒体报道，释永信是在今年春节前后出访归国后被限制出境，接受主管部门谈话。港媒《明报》指出，释永信今年2月曾率少林弟子出访未与北京建交的梵蒂冈，会晤了前不久去世的教宗方济各，还与教廷一些重要人物，讨论了佛教与基督教关系等。身为欧洲智库“欧亚中心”的高级文化顾问，释永信去年11月也曾访问布鲁塞尔，参访欧洲议会，与多名欧洲议员和常驻比利时的外国外交官会面。
目前并无可靠证据，显示释永信的梵蒂冈之行或“宗教外交”与他被调查有关。一般相信，身为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的释永信，未必会像一些传言猜测的那样，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私自出国。不过，他在境外的言论是否犯了忌，或是高调的行事是不是引起领导层不满，不得而知；若真是如此，那可能就不只是犯下经济错误或破了佛教戒律那么简单了。
即便不是因为敏感的政治原因，释永信这回在明面儿上摊上的事儿，预计也不可能让他像过去那样全身而退。官方通报的措辞中，“涉嫌刑事犯罪”被放在了释永信罪状的第一条，说明调查很可能已经掌握确凿证据，与过去他被举报的经济问题和戒律问题不同，释永信这次面对的可能是足以让他锒铛入狱的刑事案。
释永信的戒牒本周一（28日）被取消，少林寺隔天宣布住持更替，洛阳白马寺住持印乐法师接手千年古刹少林寺，标志着少林寺的释永信时代正式落幕。少林寺预计将在这位以反对佛教商业化称著的新方丈主持下，迎来人事的洗牌和财政的重构；释永信和少林寺的前车之鉴，相信也会给信仰资本化的势头短暂踩下刹车。不过，围绕释永信案的很多谜团还有待解开，尤其是这桩对“佛门CEO”的调查，为何姗姗来迟，等了10年才被严肃地提上议程，这恐怕是盘旋在更多人心中的最大疑问。